英国德比郡的阿什伯恩,一个历史悠久的平静小镇。
这里常驻人口约为9000人,居民亲近、和善;大部分时间里,这里像普通城镇一样乏味,没什么好写的。
而在每年二三月份的忏悔节,一颗足球就能把文明点爆,小镇将变成最为野蛮、狂乱的活炼狱,魔鬼来了都要立刻皈依上帝。
这是皇家忏悔节足球赛,也被称为世界上最疯癫的竞技体育。它的底层逻辑和正常足球一样,都是分成两伙进行较量,哪方进球更多就获胜。而它缺德就缺德在一场球赛有上千号人下场,但球只有一个,双方球门之间相距4.8公里,相当于把整个镇子都腾出来,方便几千名参赛战士进行车轮战式自由搏击。
比赛规则相当简约,你在其中不能做的只有两件事,一件是拿车运球,一件是杀死对手。一个巴掌拍不响,几千个巴掌一起共振,肾上腺素都要把人腌入味儿了,现场的暴虐程度也是翻出指数级。
而且因为人群密度以及本子的自由度过高,玩家经常会从屋顶、桥梁、树梢随机掉落。两天的比赛下来,医院躺满脱臼、脑震荡、肋骨碎裂的病患,都是新鲜出炉。以至于你很难不怀疑,这场比赛根本就是医疗创收的陷阱。
不论你是格斗教父,还是足球好手,每一个心高气傲的参赛者,都会在绝对的混乱中领悟到世界平等地对每一个人残酷。久经实战的46岁足球老鸟威尔·霍普,就在忏悔节中两度摔断了腿,但他每年依旧都是踊跃运球的分母。“我在河里被人群推倒,而脚卡在两个岩石之间,我清楚地听到腿骨断掉时的碎裂声。”“断腿三到六个月就能好,但比赛一年只有一次,这是每一个阿什伯恩人的热血与荣誉。”
娇贵如大不列颠的皇室,在这场邪恶游戏中,也没有幸免于难的特权。1928年,当时的爱德华王子,也就是后来的英国国王爱德华八世,为当年的忏悔节比赛开球。据当时的目击者称,他随后就涌入人潮预备着与民同乐,然而进去还不到五分钟,再被拉出来时已经被揍出了鼻血。
过世女王的大伯,后来因为追爱放弃当皇帝虽然它占着足球的名头,但从实操来看,你几乎没有上脚的机会,毕竟几千个人守着,想要长线运输,注定只有被人截胡这一条死路。玩家基本都是抱着球跑位,同时进行一些踢、踹、踩、蹬等花活儿,我的观点是,它更贴切的名称应该是合法互殴。
这是同时考验胆量、体格与耐力的拉锯。通常来说,比赛会在忏悔节的下午两点开始,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。第二天从头再来。
当地人按照出生地的方位自动分成“上城”与“下城”两支球队。双方谁先把球带到自己的球门,并在特制的磨石上击球三次,就算是得一分。两天合起来能有五次进球已经了不得,更别提庞大的人数注定折损进球效率,比赛者的大多数时间基本都在看人打架以及找球。
“这是你将看到的最难以预测的比赛,”拥有 25 年野蛮足球经验的托比.贝特里奇博士说道,他五年前移居新西兰,但每年都会回来参赛。“它或许有些可操作的战术,比如把球扔下河,以减少竞争对手;或是用腿藏球,同时手上做出丢球的假动作。”“但说到底,它比拼的是一点运气和你的肱二头肌。”
这种形式散漫、内容残酷的比赛颇具中世纪遗风。事实上,它也确实是个长寿项目,关于它的描述最早在1667年就有记录。关于它的起源,最流行的说法颇为惊悚。说是“球”的雏形是战争犯的头颅,观众为了壮己方士气,由此发明了千人抢球。
然而。历史往往是勾兑了真实与后人意志的产物。潜在的影响与导向,往往藏在历史的细节之中。从蛛丝马迹中反推,更有可能的起源是,它只是起源于街头的普通娱乐游戏,在其中添加残忍的谈资佐料,不过是为了表现对当时敌人的蔑视。
而现在它已经落实成阿什伯恩及周边地区的忏悔节固定项目。作为基督教中斋戒期的前一天,忏悔节就像是减肥前的炸鸡,婚前的单身夜,是用来提前补偿的慰藉。在忏悔节当天,基督教普及的各地都有相似的狂欢传统,人们会享用美食美酒、上街跳舞玩乐,只不过哪怕是把全球各地的疯狂程度拉出来比较,阿什伯恩也在象限的最右极。
忏悔节足球赛的形式过于自由,引发了不少人对于参赛者人身安全的忧虑。不过从数据来看,虽然球赛中的受伤率一直处于高位,但近年来只有一位参赛人员在球赛中死亡。而且死者是因心脏病突发而死,并不是你我想象的踩踏或其他外伤。
尽管这场运动充斥着无序的暴力,但对于当地人来说,这场狂欢既承载了历史,又为城镇提供新的经济驱动力。“这是小镇的命脉,银行、学校、商店,所有的一切都围绕它展开。它真正的意义是,将我们的家族、亲友凝聚在一起。”
在提起自己十二年前进的那颗球时,建筑师西蒙.费舍依旧非常骄傲。“当我赢下那颗球,半个城镇的欢呼声险些把我的耳朵震聋。”“无论是明天、明年还是十年后,忏悔节永远都不会消失,我们每一个人都在这场庆典里成为英雄。”他摸着今年新断的腿,微笑说道。